正如主在《马太福音》所表述,格拉森被鬼附的人,没有人能帮助他,只有任由他发疯;患血漏的妇人看遍了所有的医生,没有一个能帮助她,只有等死;睚鲁的女儿正在死去,人力没有办法阻止死亡的脚步。
他们都是绝望之人,直到遇见了主耶稣,绝望的人生突然有了希望。
马太、马可、路加都记述了患血漏的妇人得医治和睚鲁的女儿复活,并且都把这两件神迹摆在一起,说明它们之间有着可能的关联。
可能会有人好奇以上这段故事的含义,乡下的传教士一般都是这样解释的。
主不会剥夺信徒的全部希望,一切看起来无比痛苦的遭遇都是主对我们信念的考验,同样也是走向天堂的最艰难的一部分,我们要寻找生活中的所爱的人,投入精力和关怀,终有一天能够获得奇迹降临。
而这个昏迷不醒孩子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里面的唯一希望。
若是丢失了这希望,恐怕黑暗痛苦的生活马上就会将这个女人压垮。到时候她不是用大门口的麻绳上吊,也会趁着黄昏跳入某个不知名的河流。
伊凡站起身子来,他已经看过了男孩的情况了。
伤得非常严重,身体的大部分地方都有淤青,但是并不严重。
最显眼的伤口是额头上一块非常明显的血块,椭圆形的口子里面多得是血肉模糊的肉糜,加上附近有暗红色的流血痕迹,叶片褶般翘起来的正常皮肤,组成了一道人间魔鬼炼狱的壁画。
他非常确定一件事情,自己绝对不可能医好这个病人。受伤的部位是脑袋这里,普通人根本没有试探的机会。
一旦处理不好,就是立即死亡。
别说是像自己这种刚刚接触医学的门外汉了,就连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外科大夫都不一定的能有把握拯救这个男孩。
虽然伊凡的生理卫生知识非常有限,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出来这种程度的伤口必然存在一定的内伤。
外伤好治,内伤难愈。
后世的某个卫生杂志上曾经出版过这样一段话,严重脑出血危及患者生命时内科治疗通常无效。某些病情正在恶化的小脑出血患者、脑干受压,或脑脊液引流受阻的脑积水的小脑出血患者,应尽可能手术清除血肿。
但这个时代并没有进行外科手术的条件,何况伊凡连颅骨到底有多少块都不知道。
“我觉得...”伊凡就想要拒绝。
拉贝太太竭尽全力的挽留,以至于面露绝望:“先生,我知道您医术高明,也知道这个世界存在药石难医的疾病,但是这个孩子我收到主的祝福生下来的,他的命运不应该就此戛然而止,求求您放手一搏、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好。”
放手一搏?一丝希望。
街道上忽然刮起了风,棕红色的阳光完全略过这块恶浊的土地。
阴影和阴霾交织在一起,昆虫的幼虫从潮湿的泥巴里爬出来,头腹部鹅黄色的汗毛刚刚竖起来,还没有完全伸展后肢,就被人踩成渣滓。
伊凡心思一动,一种浑然天成的恶意心理居然就这样油然而生。
他再次朝着地上的男孩望了一眼,让人憎恶的死灰、乌青的脸色如同刷了一层油亮的红漆。
而那副歪曲、令人作呕的痞子模样足以为缓解实验者的心理负担,下三滥的道德品质完全可以被解释为对整个社会毫无作用。
男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用不了不久就会死了,不如死之前来个废物利用。
“你之前用泥巴丢我,现在被我实验,这就是因果循环。”
伊凡打定主意后,反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笑容表面上阳光自然,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最冰冷刺骨的阴谋即将得逞的胜利者的傲慢。
见到这股亲善的微笑,拉贝太太还以为对方有了把我,内心又重新燃起了火光。
于是也不闹腾了,紧紧抓住医生的袖子,并且一脸希冀地看着对方。
“咳咳,我知道您很心急。”
“但是您孩子的伤并不是一般的手段可以治疗的,他几乎是一只脚迈入了死神的大门。请恕我直言,整个城市里面的所有的医生都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我知道....所以求求您...”
“不,我必须提前说明一下,即便是我也没有万分把握。当然作为一名上帝的信徒,我绝对万分乐意在他人危急的情况下伸出的援手,可是生命是非常感性了,意外、疾病、冬天的一阵风都有可能带走它。”
“如果您确定要我治疗的话,我必须告知您。我没有绝对的把我,这种严重的伤口,就像是一位顶尖的舞者站在刀锋上,又或者是身材苗条、善于游走的旗帜驾临在万丈悬崖之上。”
拉贝太太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我明白的,请您轻快施救。”
伊凡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像是在主人家正大光明行窃的盗贼,脸不红心不喘的站定在原地。
同时示意其他人、包括拉贝太太离开这间屋子,以免打扰自己的接下来有可能施展精妙的外科手术。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在他说完这一句,并且快速关上门之后,伊凡注意群不回到了病人身上,他没有看到房间的稻草篓子里钻出了一头黑色小狗——这是昏睡男孩的宠物。
眼斜口宽,高昂的鼻子,具备侵略性的扩张小孔,尾巴很短几乎不曾卷起来。
这头黑犬打从骨子里就有狡猾、奸诈的基因,当它困在篓子里面的时候,一直嗷嗷乱叫、浑浊呜咽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以至于人们都刻意地忽视了它。
现在它从篓子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却一身不吭、沉默寡言地好似森林里面最老练的猎手,躲藏在墙壁的边缘处,等待时机展现自己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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