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竟从他口中听到了十足的温和和耐心,她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英眉舒展,半低着头向她看过来。
秦恬的目光恰与他的目光遇了个正着,小姑娘一怔,不想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骤然而起的疾风掠了过来。
秦恬怀里的灰肥一下子抖了起来,直往秦恬怀里钻去。
秦恬转头看去,巨大的黑影乍然侧着从门外飞了进来,在高阔的堂内展翅盘旋。
是鹰!
鹰翅扇起来的凉风直扑秦恬脸上,翻起她额间的碎发,扑得她满脸发凉。
那鹰好似要直扑到她身上一般!
秦恬惊得护着兔子急忙转了身。
但鹰没有直扑过来,反而被男人忽然深处的长臂挡在了后面。
男人肩背宽阔,臂劲而长,他伸手将秦恬和怀里的兔子护了下来,低低训斥了一声,那鹰便转身飞去了一旁的高高红木架上,老老实实收起翅膀立住了。
厅中还有未停的风声。
如此这般,秦恬哪里还能等得秦慎的兽医回来?
她连忙摇了头。
“不必兄长担心了,我回去给它治一治就好!”
说完,再也不敢多留一步了,抱着兔子转身几乎小跑了出去。
路过中庭的时候,险些与傅温撞上,好在后者避闪的快,但一转眼的工夫,姑娘就没了影。
傅温:?
这位姑娘,怎么跑这么快?
傅温不由地向堂里看去,黑影墨月摇头晃脑地立在红木架子上,好像一切与它无关。
但站在厅中的公子,则看着姑娘离开的地方,叹气摇了摇头。
傅温有点理解,公子难得对小姑娘有这般耐心,但那位姑娘,却更害怕了,出了门一溜烟没影了。
半晌,傅温见公子才回头,直直瞪向了摇头晃脑的黑鹰。
“三日不许吃肉。”
鹰好像听懂了,一下定在了那里,接着低低地鸣了一声,也可不敢有更多反应了。
傅温险些笑出声,但公子又向他看了过来。
“有什么事?”
傅温连忙收敛了神色,上前把刚刚的来的消息说了。
*
秦恬逃也似的出了猎风山房回了家。
当天给逃出一条命来的灰肥上药包扎的时候,秦恬一直在叨叨这只呆兔子。
“下次不要乱跑记得吗?要不然以后不带你吃草了,不,直接把你薅了毛下锅!”
灰肥:“......”
秦恬叨叨着兔子,却莫名想到了今日在猎风山房的场景。
彼时她听到嫡兄的言语,转头看去的时候,正同他的目光遇在一处。
那目光同他的话一样温和而耐心十足,那是秦恬从未想过会在嫡兄眼中看到的目光。
是真的温和而耐心,还是她的幻觉?
小姑娘呆滞了一会。
恰窗外有鸟鸣掠过半空。
秦恬刹那还以为是鹰鸣,但当她回过神来,也想起了猎风山房里他的那只黑鹰。
她突然知道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肯定是幻觉1
高山雄鹰一样的嫡兄,怎么会对她这田间草兔的庶妹有什么特别的耐心?
秦恬摇了摇脑袋,把幻觉摇了出去。
她觉得还是与嫡兄保持距离的好,哪怕为了肥肥的命,也该远着些。
她摸了摸兔子,又捏了兔子的耳朵。
“听见没,跑远点......”
雨又零零散散地下了两日,终于停了下来。
但秦恬却在返回书院上学的时候,听到了学子们义愤填膺的声音。
兖州等地果然没有撑过这次漫长的降雨,两条河流决了堤,冲了百亩粮田。
这两天还不是域内最大的河,这时节也不过刚刚进入雨季,待到了六七月份,真正令堤坝摇摇欲坠的降雨才真的到来。
当地百姓埋怨官府和朝廷不作为,他们高声喊着要朝廷拨下赈灾款和修河款,抱住其余大堤。
不少百姓纷纷涌上街头,高呼让官府有所作为,总不能收缴了大量的赋税却半厘不用在百姓身上,好比那宫中要修建的温泉行宫,难道还能比守护粮田的大堤更为重要?!
可他们越是这样涌向街头高呼,越是令当地官府紧张胆怯。
不好的事到底是发生了,擦枪走火中,五人死在了官兵的镇压之下。
此事就像是投入热油里的水,一下子炸开了来。
沿街巷头、书院私塾,高门平户,处处都在论起此事,声援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周遭向兖州府聚集而去,连鹤鸣书院的学子也都纷纷提笔为此事发声,为被镇压的百姓鸣不平。
秦恬对这样的事甚少了解,但从青州府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约莫知道了一些。
父亲和知府,应该都是默认维护百姓的吧?
百姓有什么过错,无非是想要过太平安生的日子罢了。
鹤鸣书院一连几日都在论起此事,但秦慎在晚宴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秦恬也没有再见过他。
他的行踪是她无法探知的,可她不知怎么,莫名就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不会毫无作为。
可他做了什么,她也不可能知道。
秦恬觉得自己是不是胆子变大了一点,竟然还敢试着去想那位嫡兄做的事?
她赶紧摇头甩开这些想法,对于她来说,能不掺合到这些外面事情里面来,对大家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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