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什么山,水是什么水。

东方一白回到月白峰,发现这里寂静如死寂。

他往日里起码能看见不少野兽在林间嬉戏,今日为何一只都没见着。

顿感不妙的他往后山的泉水边走去。

水声潺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衰颓败落之景,数百只兽的尸体躺在泉水边,树木凋零。明明不久前还是一片盎然景象,现在却像冬一般的死寂于沉眠。

他从未曾见过这些东西,这是什么?他往前走去,离他最近的是一只白色的母鹿,这是古镜在这里时常爱抚摸的仙兽。他记得它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犹如夏日星辰。古镜甚至把山间的一些魔气较重的魔兽悉数洗去了魔气,驯化成仙兽,当时东方还问他为什么要做没用的如今,已和那成百只野兽一般,仙气全无。

这里没有人会来,除了他。

东方在心里默默想到,他本能得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东方不是那隐忍的人,边骑白鹤往凌虚去了。只是大师兄不在这里。

既不在这里,又在哪里?东方念头一转,往临潇峰去了。

靠近临潇峰不远,李不渡突然感觉那里有大量法力仙气往外逸散。这两种仙气他都熟悉得很,是师父和大师兄!

不祥的预感突然升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师父就算给他们过招,也从来不会用这么多法力。

越靠近,越感觉到自己被两种法力撕扯,东方无奈,只好也使了个诀,让仙气聚拢在身体外部,确保自己不被两股法力撕碎。

“嘶——”越靠近,自己所需要的法力越强,峰顶一波波强风袭来,卷起泥沙土石,将那林木压得一片倒伏之状。树叶碎石但凡只要划过肌肤,定会留下血口。

白鹤也经受不住如此两股强大法力的摧残,只得在半山腰落下,东方一白两手在身前结印,根据外界法力的撕扯加强自己自身的仙气护体。

扛着劲风,东方走至山顶。

那两股巨大法力的源泉果不其然就是从师父的小屋里传来的,房屋在法力的扰动撕扯中岌岌可危。各种墙面屋顶俱开始碎裂,时不时有屋上的木头顶梁被法力波卷着向东方袭来,他不得不一边走一边避让。而且走到这里,东方明显感觉到:大师兄的法力竟然要比师父的法力更胜一筹!

“你这个逆徒!今日不诛你,天理难容!”师父咆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师父?古镜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东方顾不得更多,听到师父怒气冲天的嘶吼,赶紧往那两股法力的源头跑去。

“东方?快走吧,这里危险!此事与你无关,我之后再向你解释。”古镜的语气明显慌乱了一下,却又是掷地有声,半是关心,半是命令。

“东方,你若是还有良心,就当和为师一起对抗古镜!他背叛宗门,修习邪术,之后必将要至全宗门于危险之中!”师父的声音显得有些怒气攻心,声嘶力竭。他脸颊涨红,明显已经运转了全部法力来抵抗古镜对其法力的威压。

“师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东方看着古镜衣袂翻飞的背影,右手微微抬起,开始用法力调动仙气,在掌中凝成一个球,他的法力没有任何杂质,与古镜温火的属性与师父都寒性不同,显然古镜意识到东方法力的流动,微微侧脸:“今日关乎我门派存亡,师弟,还望你莫要插手。”

“你与师父且先停战,我便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东方一白逆风喊道,现在师父明显已经落于下风,若自己不出力,怕是要直接被古镜的法力威压至生命垂危。虽然他素来与师父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面临生死角逐,他却没有多犹豫,他定然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定是帮助师父承接古镜不断加强的法力。否则他师父就要被古静压爆了。如此,他双手上下隔空对和,法力在此间加速汇聚。

古镜明显意识到,道:“你冷静一点。”

“师兄,是你要冷静一点。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山上诸多灵兽是因你而亡吧。你不会真的在休息什么…”东方的声音冷冷地,不似从前。

“你闭嘴!”

“师兄,你要是想走,我可以跟你走,今日一战毫无必要!”

“你这个逆徒!”元真骂道。

“这里也耗费了我多少心血,凭什么就要我走?”古镜双眼发红,丝毫不打算停手,不是什么能冷静交流的状态。

“师兄,冷静!”

东方说罢,便将身前的法力往古镜的方向推去,古镜单手迅速承接次数来,形成东方与元真夹击古镜的态势。三股法力开始纠缠撕扯,空气开始发出尖锐的暴鸣,花木草石的运动轨迹都变得更加狂暴,整个屋子终于承受不住三股力量的夹击,从内而外爆裂。

“啊———”古镜开始调用全身的力气,似乎体内还有尚未释放出的法力。

“你疯了!!”元真冲着古镜暴怒,也加大自己法力的注入,倘若继续这么耗下去,必定被古镜耗死,不如早些早定胜负。

东方为了不被侵袭,只好也加大力度,此刻的他已经有些疲劳了,但是看着师父和古镜头上暴起的青筋,明白他们俩已经比自己坚持得更久,自己无论如何也只能撑下去了。

一声剧烈的轰鸣,临潇峰上尘灰飞扬。历史在此处驻足。

随着灰尘散去,东方睁开眼,视线依旧模糊,他揉了揉眼睛,依然没看清,大概是刚才的力量冲击过于强大,伤了他的五感。

他摸了摸眼下,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殷红,果然是潮湿的血迹。

古镜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臂,似是有什么剧痛的模样。

元真拄着拐杖,双腿颤抖地从一片废墟里站起来,对着古镜开始念咒。

古镜也不含糊,用完好的一只手继续凝结调动法力,凝结仙气,但此刻更多得是防御性质了。“师父,你的法力已尽,若此刻再调用法力,可是以命相搏。”

元真道人刚要开口,却是一整猛烈的咳嗽,一阵腥甜涌入喉头,手头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东方闻言,不顾身上的剧痛,往师父的方向爬了过去,扯了扯师父的衣角:“师父,咳咳,师兄,今日之事,我们可从长计议…咳咳…莫要再动干戈…若真要以宗门为先…应当就此停手…”

东方连咳了几口血,才说完。

“师弟,有些事你不明白的。”古镜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说起话来还是顺畅的,“今日一战,我已经证明我的路才有未来,师父的方式早就…”

“啊——”东方发出一声惨叫,他感觉到后背一阵烫伤似的灼热,越来越烫,意志越来越模糊。

古镜挡住元真的第一波攻击,却突然觉得后背一热。

迷糊中,元真道:“此后,你与师兄同生,你生他生,你死他亡,他死你生。”

“啊啊啊啊…”原本四肢百骸都有一种撕裂的剧痛,现下后背却是有火在烧一般的感觉,东方痛觉被无限折磨着,终于意志不支,神识昏灭。

长久的黑暗,到底自己是清醒得还是昏迷的?

东方尝试抬了抬手,眼前却只有微弱的光芒。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面覆着一条缎带,从眼前到脑后系着。

“这是哪里?”

无人回应,空空旷旷的一片,每一个字落在地上都是一种寂然。

他撤下缎带,强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只好自己又将缎带寄回去。

磕磕绊绊地爬下床,摸到门,却怎么也锤不开门。

“有人吗?”东方喊道,“有人吗?这里是哪儿?”

他到底在哪,还在元真神宗吗?师父怎么样了?地上好凉!

他企图动用法力冲开这里,刚一准备运转法力,浑身经脉便开始抽搐,仙气逆流,差点要冲破心脉。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或许是三人对峙的时候自己被侵袭太深,但当时没发现,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了不继续恶化情况他只好放弃运功。

今日外面有鸟鸣。

今日外面下雨了。

今日外面起风了。

今日外面依旧下雨。

每逢雨天,都会格外孤单。

有太阳的时候屋里会暖和些,下雨的时候就会潮湿阴冷。屋里不算大,只有一张床和几个柜子,走个几步就能走到头。

啪嗒,啪嗒,啪嗒。

不知道是第多少个雨天,他终于听到不一样的雨声。

“谁?谁来了?”他情绪有些激动,几乎在叫喊。

“师弟,师弟,你不要叫,是我,是我。”

是秋栩师姐?她和天伽出门回来了?是吧,早该回来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还有我。”是焚香师兄的声音。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师父怎么样了?”东方一白的脸紧紧贴着门,仿佛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些。

“师父失踪了,古镜说你和师父闹掰了,他去劝架,结果师父被你气走了,你也无颜留在这里,出走了。现在元真由大师兄说了算,他正为证道大会做准备。”秋栩的声音如水一样温柔,再荒谬的事情到她嘴里都如潺潺溪流,娓娓道来。

“他这是一派胡言!”东方原本说话并不会显露多少情绪,今日却藏不住话里的怒意。

“好了,好了,师姐也觉得不对。”秋栩安慰道,“所以我们一直暗中找你,才在这雪煜峰找到你。”

雪煜峰是元真神宗里最为偏远的一座山峰,此刻门派初期上面是一片荒芜。

“我经脉逆流,无法运功,也无人于我治疗运气,你们快解了封印放我出来。”东方一白道。此地无仙气无药材,更是连仙徒都没有一个,原本这经脉逆流只消有人帮忙从外运气,顺平内里的法力就好,再不济吃一些仙药也好,可这里仙气全无,东方的法力又尽数耗尽,无法回复,只能依靠时间自己恢复,这一恢复恐怕就是两三年,此间自己还毫无还手之力。

“三师兄已经在解阵法了,宗门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秋栩白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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