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
太华山,天玑宫,云台峰。
若云台前,天高气清,碧空如洗。举目眺望,层层云海之中,几处山峰之间的苍崖古木,在缥缈的云气中若隐若现。四面绝壁似刀削斧凿一般,恐有千仞之高,若非修道之人,猿猴大雁,也愁不能越过。
云台之上,一位黄衣少女翩然倚立,衣袂飘飘,冰肌雪骨,宛若云外天人,丝毫不染人间烟火之气。她此正手肘着脸颊,秀脸微露愁苦之色,对着山间云海,倚栏发愁。
“拜见师姐”,不知何时,从岩外石阶上,蓦地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童,对着那女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说道:“师尊有命,请李师姐即刻到真武殿听训。”
那女子见有人来,轻轻拨正斜倚的身子,不紧不慢整理好衣衫,正色道:“烦请师妹回禀,初云即刻就到。”
那女童合掌道一声“是”,旋即消失在岩石后面、不多时,但听得一声呼啸,云外一束蓝光冲天而起,往回雁峰方向飞去。
看来天玑宫作为天下最大的修真门派,果然名不虚传,连小小的女童,也有如此本领。
那个叫李初云的姑娘,静静目送那小童离开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独立山巅,云海在脚下舒卷。东风飘来,神灵降下了温柔的细雨,她于是转身沿着阶梯往下走去,步履轻盈,身姿窈窕,仿佛山中盛开的辛夷花。
一路奇山怪石,苍松云雾,十分险峻。景色当真奇绝,可李初云从未多看一眼。
一刻钟后,到得山坳。此处是山中一块巨大的平台,四处岩崖峭立,一条瀑布如飞练般从崖山倾泻而下,在山间化为团团水雾,幻化出一条彩虹,横跨在山间。
平地之中,绿竹掩映,云雾缥缈,、紫藤幽兰、与一池荷花交相辉映,一幢精简雅舍跃然眼前,端端是个人间仙境。
屋内古朴雅致,不似少女闺房,想必是因为修道清苦的缘故,一应奢华贵重物品就都免去了。
李初云换上道袍,从剑匣中取出一柄宝剑,通体雪白。拔出宝剑,但见锋刃寒芒耀目,通透如冰,寒气森森,剑身处用古篆写着“凌霜”两个字。看这剑剑气凛然,造型奇特,只怕不是凡品,恐怕大有来历。
她收剑入鞘,眼光落在堂中一幅女子画像上,冷峻的神情里多了些温柔。画上那女子颇为美丽,与她有些神似。
神剑在她手掌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倚靠在她肩臂之上,她决然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她手捻法诀,口中振振有词,只见剑身白光大盛。她御剑而起,往回雁峰而去。
不多时,李初云停在山顶一处汉白玉铺就的空地上,四周楼馆耸峙。这里是平日里弟子们练剑之处,前面不远,经过天阶弟子所住的弟子房,穿过几个甬道,就是本门圣地,也是掌教真人洪武真人的住所真武殿。
本门宣布所有大事,长老们磋商要事,接待贵宾,祭祀昊天大神等等门派重要活动事务,都要在这里进行。按照天玑宫门规,再往前去就不能御剑了,否则就以大不敬治罪,废去寒暑不辍,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逐出门墙,被江湖唾弃,当真严苛之至。
收剑入鞘,李初云顺着曾经走过千百遍的路去往真武殿,虽然一路上殿宇宏伟,华彩流光,可她一点也不为所动。
虽然也是天阶弟子,但李初云却没有住在回雁峰天阶弟子房中,而是单独住在云台峰的别墅之中,一来是因为天玑宫天阶弟子男弟子颇多,她不便抛头露面;二来因为她的身份尊贵,不比常人。
一路上,李初云一一和经过的天阶弟子见礼,那些人见她都是毕恭毕敬,好似见了掌门一般。不多时,来到殿前石阶旁,却被耳边传来的一个声音叫住。
“初云师妹,别来无恙!”李初云回头看去,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颇有龙凤之姿。他行止俊逸,眉目含笑。
李初云见了,行礼道:“见过师兄。”
说罢,只是埋头,不敢看他一眼。
那男子哈哈一笑,快活地说道:“不过一年未见,妹妹为何变得如此生分了起来?你我本是同宗,小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在王府玩闹,你还骑在我的肩头摘梅花,可曾记得?”
李初云退后两步,跪下扣头道:“当年小女年幼无知,这才冒犯了殿下,还乞恕罪。”
那男子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起李初云,道:“妹妹这是何故如此,快快起来。”
李初云慌忙挣开对方的手腕,道:“若殿下不原谅小女,小女就长跪不起。”
那男子手作禁言状,小声道:“嘘……你还不小声一点,难道要把我的身份,说得众人皆知吗?况且,你跪在这里,不去见师尊了吗?”
李初云这才噤声,脸色惶恐地站了起来,心中歉疚,小声道:“殿下恕罪!”
男子脸色微怒,嗔道:“叫晔哥哥!”
李初云尴尬一笑,低头说道:“父王不许,说初云如今已经长大,要知道尊卑有序,初云须恪守礼法,不可以在殿下面前失了分寸。”
男子痴痴地注视着初云,满眼都是爱怜,他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以后还叫我晔哥哥,这是我的命令。”
李初云脸色微红,轻轻一笑道:“好。”
李晔心中喜悦。他们本就自小定亲,又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在真武殿前,真想一把将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揽入怀中,倾诉衷肠。
“走吧,师尊还在等着我们。”李晔心知师尊还在殿内等候,不敢怠慢,于是对李初云说道。
“我们?”李初云似有疑惑,问道:“难道师尊也要召见师兄吗?”
“正是!”李晔道。
“所谓何事?”李初云道。
“不知,但凭师尊吩咐便,李晔万死不辞,倒是你,听闻你陈州除妖才刚刚回来,未曾休息片刻,可是辛苦你啦!”李晔关切地说道。
李初云微微一笑,走到李晔身前,道:“我自幼便被父王送到太华山修行,至今已十年有余,自问收拾陈州那几个小妖怪,不在话下,何谈辛苦。”
说罢,做手势欲杀状。
说笑间两人已经来到大殿。大殿大柱合抱,十分空旷,殿前供奉着三清老祖,肃穆庄严。丹炉之内,炊烟袅袅的。不过不知为何,大殿之上,除了正中央那个仙风道骨,白发皤然的老道洪武真人以外,执法长老神武也在。
李初云知道,这神武长老是出了名的怪癖性子,又锱铢必较的,一双眼睛像是长在弟子们身后,门中弟子谁个犯了错,他往往一清二楚,而犯错弟子,往往下场凄惨,所以门内人人对这个长老,都既恨之入骨,又忌惮万分,李初云也不例外。
如今他却出现在殿内,不知为何,莫不是自己或是晔哥哥犯了什么错,还是,还是……我和晔哥哥的亲事……这在门派之内,是绝不允许的啊!初云一时间思绪翻涌。
李初云心下有些惶恐,和李晔一起,拜见师尊和师叔。
可是洪武真人见两人到来,脸上却没有责怪之色,反而笑吟吟起身迎接道:“不必多礼,晔儿,初云,今日让你们前来,有些事情要你们替为师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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