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个人带着我没命地逃,我们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机,最后却摔得很惨。他更是受了很重的伤,再后来,我进了妙云庵,就再也没见到这人了。
呆子看我愣愣地盯着他不说话,可能以为我被吓着了,立马抢回面具又带上了脸。
我拍了拍他的背,点了点我的肩窝处道:“我这也有一大片伤疤。一开始我都不敢洗澡,后来日子久了,疤痕淡了许多,也就好了。”呆子便盯着我的肩窝处看了看,嗫嚅道:“是我没保护好……”我撇了撇嘴,靠着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挪了挪身子,问道:“你是不是杜参军?”
呆子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道:“你……你方才说什么?”我重复道:“你是不是杜参军?”
他的嘴唇因为激动而轻颤,深邃的眼睛透出的亮连面具都遮不住:“小姐,您……您还记得我?”
与故人重逢的喜悦也使我非常开心,我笑着点头:“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我伸手取下他的面具,指尖触碰到他脸上那些伤,吸了吸鼻子:“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他腼腆笑了一下:“我过得好,小姐。”
“别叫我小姐啦,以后就叫小八。”我纠正道。呆子正色道:“可您是主子。”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活下来很好,以后也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平凡的人。”他点头:“也好,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小姐……不,小八姑娘的。”
我同他说,当日我们分开之后我被妙云庵的惠懿师太所救,多年来一直呆在妙云庵,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我以为他早死了。结果这呆子参军认真道:“姑娘不死,我也不死。”
太过熟悉的话了,杀出重围的时候他带着我,便是说了一句:“小姐不死,我也不死。”
我努力地咧开嘴巴笑,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哭的冲动,那些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熟悉的脸一张张在我面前翻来覆去。我多希望眼前不止是杜参军,还有更多的人,那样该多好啊。
他慌得连忙用干净的手腕来给我抹眼泪,一边抹一边哄。等我不怎么哭了,他拉着我,细细说了这些年他的经过。
当日他从昏迷中醒来,见我也昏昏沉沉的躺在他身边,他拖着病体去给我找草药,结果一脚踩空了从山坡上划了下去——他伸出手给我比划了一下,两个手掌这样对着摩擦,我眼角跳了跳——他说那山坡不高,但是他那个时候身子也是虚的厉害,因此滚得他脑子有些晕,他准备躺一躺再去找草药的,没想到就睡过去了。他语气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心惊肉跳。
后来他就被救了回去,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陪太皇太后修行的昭阳郡主萧令月。老太后不爱听戏不爱打马吊,唯一的乐趣就是喜欢到处的念佛听道,正巧到了大仙寺,正巧就把昏死的他捡了回去,但是当令月发现他的时候,我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眨眨眼,有些迷茫。
按杜参军的说法,我们是在大仙寺失去了联系的,可惠懿师太却告诉我,她是在大监寺捡到的我。大仙寺与大监寺只一字之差,却是城东到城西的距离。
我虽然在伊诺迪曹洄甚至令月他们面前装傻,但我心里却知道我是并没有什么失忆的毛病的,以前的事虽说过了很久,但记忆深刻。
那么是谁,把我从大仙寺带到了大监寺,又让惠懿师太救下了我?
杜参军却说,既然惠懿师太是说在大监寺救的我,那我就是在大监寺,他与我从未在一起过。他嘱咐我任何人问起,都不要提大仙寺。
这只是个插曲,我接着听他说。再后来,令月费劲心思救活了杜参军,正好赶上杜参军的哥哥来寻他,他兄弟两个便一起辞谢了令月,因杜参军的哥哥是武林人士,杜参军也便入了他哥哥的门派。我听到这突然觉得耳熟,不由问道:“所以,你是杜应祺?”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下我惊呆了。
杜应祺,杜参军是杜应祺,杜应祺是什么人,上一届天元大会的头名,一个让谢二堂主爱恨交织的人——但凡任之练功偷懒,千重就要把杜应祺的名字搬出来,念叨得任之头疼欲裂方肯放过。关景堂都说过,杜应祺初入江湖便一举拿下天元大会头名,可见勤勉,可见韧性,更见无侠宫的厉害之处。此刻这一个曾让天下盟上下鸡飞狗跳过的人,在我面前,轻轻点了个头,说他就是杜参军,杜参军就是杜应祺。
杜应衡我是见过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杜应祺……我实在也想不起来他最开始的模样,我们相熟的时候脸上不是沾了伤,就是沾了烟尘土血,尤其他的脸因为我们兄妹被毁成这幅鬼样,我越发觉得愧疚。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只说天色太晚,便要拉着我起来送我回去。
有杜应祺领路,我这回去的路可谓是妥妥帖帖,我俩还专程绕去看了那个像极了承佑的尸体,果然是个新死的,被曹洄的人挖出来插了箭打扮成个道具,就为了哄骗我,也是倒了血霉。杜应祺手臂受了伤,不然他还真就把这倒霉蛋再殓回去埋了。
老远就看到千重正站在后山山门处,先是过来上上下下照看了我一番,关怀了我两句,然后又同杜应祺打招呼。见我没什么反应,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介绍说这是无侠宫的杜应祺,我当然知道这是杜应祺,只能装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以表明我的惊讶。杜应祺无奈轻笑,随即又认真同千重说了一下是如何遇到并救的我,只是中间隐去了曹洄和我射杀禁武都尉的事,听得千重是眉头紧锁,面色愈加凝重。
我们就此分开,千重带我回去,风吟与关容氏几个急的什么似的,见我一到,立马拉了我就要给我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我深深看了她两眼,不忍心拒绝她。她拉我进内室,关容氏则是仔细听千重转述,我们听到外头任之惊讶道:“什么?什么?竟然是杜应祺救的我们小八?他竟这样好心?!”我们两个一同笑出声来,我见她笑了,赶紧拦下她要给我脱衣服的手:“好姐姐,我没伤着呀。”风吟便也只能停了手,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记。
我婉拒了风吟要陪我一道安睡的好意,独自躺着,今晚的一切从进了那场夜宴的大门到我与杜应祺重遇,都清清楚楚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同令月、伊诺迪的反应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反常的曹洄对我已然初露杀机,这令我十分困惑。辗转反复间,是门外的任之问千重怎么还不去休息,千重道,听见有脚步声在小八房顶上。
管他房顶上的是什么人,只要外面是千重在,我就能放心睡觉。这一晚着实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我一夜好睡。
夜宴过后的第二日便是天元大会正式开赛的第一日,我们说好了一起吃早餐给任之加油打气,千重一盆冷水泼道:“谢任之要是连预选都能被打趴下,那他以后也不用在我天下盟混了。”不等风吟开口护,关景堂关盟主也在一边点头:“正是。”
因此谢二堂主从一大早就开始背着一座“你不能输”的大山,吃的也漫不经心的。其实这也不能怪任之,以往天元大会的打法是一个打一个,想要取得别人的名次那就把别人打趴下即可,所以前几天的比赛都是小门派小弟子们互相切磋,正经要争个一二三名的大弟子们是要过几天才加进来的。但是听千重说,今年换了个方法叫做抽签制并双败积分制,说是每一位参赛的都要去领一个独一无二的号码牌,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抽,分别分在两个不同的箱子里,然后每个箱子随意抽出两人进行比拼,赢方进入赢方组,败方进入败方组,然后赢方组与败方组又各自抽签比赛,胜者组的人若失败一场,当即降入败者组,但若败者组连胜,却依然还是在败者组,不会进入胜者组。如若失败两回便直接淘汰。最后赢方第一名与败方第一名争夺今年天元大会的头名。
“这么个招是谁想的?”我奇道。千重答曰:“年家大小姐。”
我惊呆了,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年家大小姐的名字了,真乃神人也。
大家都觉得很复杂,也很新鲜。千重使了个眼色,于是二香主孙鸿走上前去,摸了摸任之的手。我一个包子没拿稳掉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二人交握的双手。风吟笑的特别开心,道:“孙二香主这手可是天下盟一等一的红手,平常打个麻将的,二香主抓牌必自摸。”然后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道:“希望我们家任之抽个好签。”
任之与孙鸿不负众望,抽在了第二个箱子里,而第一个箱子里,夺头名的热门什么无侠宫杜应衡、弥婆教伊诺迪、少林寺释能、武当门刘长风等等都在那一个箱子里。头天第一个上台抽签的是杜应衡,他先打,轻轻松松就把个小弟子送进了败者组,而他自己则可以等着后面的比赛了。然后是伊诺迪对阵长音阁的一个小弟子,同样轻轻松松……被打进了败者组。
其他人不知伊诺迪的深浅,但我们几个惊呆了。
千重半眯起了眼睛,我看他虽然是抬着头的,但是目光并不是聚集在比武台上,我就知道千重又在琢磨了。等任之进了胜者组,大摇大摆的走下来时,千重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你今天该输的。”
谢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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