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琬琰渐渐没了知觉,却又看见那高台之上的人被簇拥着下了高台,骑上马被前方开路的士兵迎进城。
她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好似脱离那身体,回头一看,果真脱离开了那具身体,那身体的模样也不是自己的脸。
不由心底生出疑虑来,来不及多想,见那人将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忙跟了上去。
那人仿佛看不见她,叶琬琰跟在他身后出声叫他,到了城中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他看不见仍同副将说着话。
虞都哗变城门失守,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大军直向皇城而去,不不过半个时辰,皇城易主。
“大人,昏君及其妻女已关至金城宫。”副将行军礼,面上的血还未擦净,脸上带着明朗的笑。
“嗯。”宁渡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待我与昏君之间做个了解。”
“是。”副将抱拳称是,退下时亦屏退左右。
宁渡换下铠甲,一身降色窄袖蟒袍,发束皮弁,踏着墨色珠靴。
士兵推开金城宫门,清晨的阳光也一天照射进漆黑的殿内。
叶琬琰也跟着进了去,她看着宁渡缓步走至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那人着明黄朝服,却无任何天子之威,怯懦地抱着头藏于妃妾身后。
“王叔,好久不见。”宁渡见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不禁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殿中。
那蜷缩着的人听着一声“王叔”才放开脑袋,他眼中的疲惫在看清宁渡时才一扫而空,他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指着他不断发抖,“好啊,好啊。”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那人不知是愤怒还是悔恨,不断重读着那句“是你。”
宁渡挑眉轻笑,“是我,王叔失望了吗?”
“你不是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吗?”那人破口大嚷,“你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说着说着,泪水不禁流下,他跪倒在地,双手攥成拳捶打着地。
“我原是该死在那火里的,但想到你这个祸害要登上王位,自是身死的人也会被气活的。”
宁渡单膝跪地,一只手紧掐起那人的脖颈,“王叔做的孽太多了,整个王室因为你死了多少人”?
宁渡眼中满是愤怒,眼尾也染上红色,“午夜梦回时,王叔不会害怕吗?”
“那些可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啊!”
那人的手不断拍在宁渡身上,“咳……,咳咳,放……。”
躲在妃子中冒出一个小女孩,身上穿的是陈旧的宫装,她还未到宁渡腰那般高。
她拔下一妃子发髻上的钗子,冲到宁渡身便,狠狠撞开他,双手紧紧握着钗子挡在王上身前,如团子软糯的声音,却发这狠,怒目瞪着宁渡。
“不许你伤害我父王!”
老皇帝在宁渡脱手那个间隙贪婪地大口呼吸,哪里顾得上是谁救的他。
宁渡看着这小娃娃,莫明地好笑,“不许伤害你父王?”宁渡讥讽的学了一遍那孩子的话。
“那就打个赌。”宁渡拍拍那女孩的头,“就赌你父王会不会为了活命而杀了你。”
此话一处,满殿静的落针可闻。
就连刚刚勇敢冲上前的女孩都开始发抖。
似乎是觉察出女孩的害怕,宁渡笑的更肆意妄为,“你敢赌吗?”
“你的好父王怕是都不认识你吧?”
“我不跟你赌!”那女孩一把甩开宁渡的手,“你是逆贼,你该自裁谢罪才是。”
“伤我百姓,又想我王室自相残杀,你是魔鬼!”
宁渡收了笑,“我是魔鬼,所以这个赌,不是你能决定的。”
叶琬琰在一旁看着,只觉遍体生寒,简直是疯子,竟会那这样的事做赌注。
她背过身去,久久听不见声音,一回身,早已不在金城宫。
“来人!拿两把弯刀来。”说话间,大门再次打开,两名士兵取下腰间佩刀,放在地上,又退了出去。
“王叔,想活就杀了她。”宁渡将地上的弯刀踢到他面前,他看了看那弯刀又看了看宁渡,眼中的仇恨挥之不去。
他拔开刀鞘,银寒的光晃得人眼疼,肥大的身躯因拿到这把刀而站起,脑中不断闪过幼时同兄弟们习武的场景。
“对不起了,孩子。”他闭上眼习惯性地挥刀,砍在人身上,那人痛的尖叫,却不是女孩的声音。
他愕然睁眼,发现弯刀落在皇后身上,而那女孩早被吓到腿软倒在地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宁渡笑了笑,倒没先前那边肆意,“你赌输了。”他直白的说着结果,“你现在还想护着他吗?”
他不去看女孩,面朝大门背对他们,没有一丝感情地诉说着:“他就是这样,装着一副情深的模样,然后杀了他的兄弟姐妹,尚在襁褓的侄儿都未曾放过。”
大门开了,又关了。再也没有光照进这座金城宫,待处理完所有人的尸首,清扫干净整座王城。宁渡已经清洗完当年一同迫害宗族的大臣,剩下旧部的大臣也很乐见昏君被推翻
那些大臣为宁渡择选吉日登基。
登基那日冬雪初临,百花盛放,众人称奇,并未在意他身边何时多了一个死士。
她说她是在几百人中活下来的,她们觉得自己小,所以都先对她下手,她就装死骗过所有人,最后亲手那刀手刃了一心想她死人的命。
她说,我没有名字。
宁渡便给她起了一个名字,他说我曾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但他永远回不来了。
他说,我叫你长忆,希望在我忘记那个朋友时,你能替我永远记着他。
车窗外北风呼啸,树枝上落着雪,陆昭和掀开帘子,见叶琬琰望着马车顶发愣。
“怎么了?”陆昭和搓搓双手,哈了口热气。
“宁渡是谁啊?”叶琬琰收神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好让他进来暖和暖和。
“宁渡?”陆昭和坐稳后,倒了杯酒,“好似是西齐国的国主吧。”
“好似?”叶琬琰起了逗他的心思,“六殿下不是自诩这天上地下,无有不知吗,怎得是好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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