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气得不得了,扬声道:“备车,我这就往董佳府去!” 觉罗氏搭了冬莲的手,就要往外去,还是若娴半跪着立起身来,拦了道:“额娘这个时候再去寻董佳福晋怕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想,怎么不被选上才好。” 觉罗氏气得拍了炕几,旗头上垂下来的珠玉碰撞,簌簌作响:“董佳福晋好大的本事!” 若娴抿唇看向冬莲,知晓她是觉罗氏身边最得力的,软声道:“姑姑且去打听明白,我的帖子是怎么送到内务府跟前儿的。” 小格格这样镇定,一下子就点出紧要处,倒让冬莲有些意外,外人不知,她却晓得,小格格对四阿哥,仰慕的紧。 冬莲福身道:“回格格,已经吩咐人去打听了,老爷那里怕也使了人,只内务府那边也是嘴严的,这事儿怕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倒不一定那么容易得了消息。” 若娴从罗汉榻里挪出来,趿拉了一双软底水红绣鞋,搀扶觉罗氏坐了,喝茶顺气:“额娘莫急,便是寻董佳府算账,也有的是功夫,先问清楚,帖子是怎么进的宫,才好对症下药。” 若娴一语落,便是觉罗氏都对她刮目相看,仰着头瞧她:“若娴,你可莫要想岔了,帖子入了内务府不假,要指婚的,可不止四阿哥一个,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甚至是八阿哥,九阿哥也不是不可能。” 觉罗氏只当若娴这般镇定,是心里头高兴,以为能嫁四阿哥了,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若能指给四阿哥,你倒是遂了愿,可若是别人,甚至是太子的侍妾,你这辈子……”觉罗氏是个强势的,自来不把那些个侍妾放在眼里,说是猫儿狗儿也不如,如今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要给旁人做玩物,怎么能不心疼。 “额娘,我是当真不想往紫禁城里头去的,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我图个什么?” 若娴转身往三足鎏金大熏炉前一站,背对着觉罗氏,微微有些个酸涩,上辈子,她还是沈佳格格的时候,沈佳府得了旨意,高兴的几乎要大摆宴席,人人都来恭喜她。 她那会儿颇有些沾沾自喜,如今想来,那些人的高兴,并不是为着她,而是为着他们自己,之后的日子,他们巴着她,恨不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哪里管她在紫禁城里头是怎么挣扎的。 若娴收回思绪,倒觉得原主比自己幸福的多,起码有人在她背后拽着她,免得她误入歧途。 从前是若娴自己想岔了,对四阿哥胤禛痴心一片,如今她若是想改,是不是来得及? “你真想得通?”觉罗氏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只追问道。 若娴回身甜甜一笑:“女儿想得再通透不过,就怕额娘与阿玛想不通,将来别后了悔,没机会做那个皇亲国戚。” 旁人不知,她却清楚,四阿哥日后是做了皇帝的,如今躲了过去,日后,可再与那皇家沾不上边了。 觉罗氏嗔她一眼:“我还稀罕不成?” 觉罗氏论起身份来,是□□爷的玄孙女,原就是皇亲了。 若娴笑得愈发甜了:“那女儿就更不稀罕了。” 母女两人两句话说了个清楚,觉罗氏放下心来,拍拍自己身边的银红苏绣牡丹垫子,让若娴过来坐。 “你能想明白,就比什么都要好,至于旁的,也没什么打紧,你年纪在这儿,原就不合规矩,内务府强加了你的帖子进去,闹开了,说不得还要落了排揎。” 觉罗氏气得是若娴钻牛角尖,还有董佳福晋出卖她,至于若娴在选秀的人堆儿里头,她倒是没往心里去,再怎么也不能将个十岁的孩子嫁人的。 觉罗氏想得开,若娴却不敢不当回事儿,毕竟上辈子,她与若娴当真以十岁稚龄被指了婚事,到底只是指婚,又不是立刻完婚…… 冬莲见得母女说开了,会心一笑,丫鬟挽香隔着软帘禀道:“福晋,格格,春芝回来了。” “快进来。”觉罗氏一招手,一个穿着松花绿灰鼠皮坎肩的丫鬟走了进来。 春芝行了蹲身礼道:“福晋,打听着了,董佳格格的名讳也在内务府名单之上,董佳格格比咱们格格还大上三个月。 说是董佳府的人在溥仁寺上香的时候,给董佳格格求签,给咱们格格求平安符,结果庙里的和尚说,两位格格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刚巧这话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给听着了,回去说给了太后当趣话。 太后只说天下再没有比皇家更大富大贵的地方,便让户部将两位格格的名儿添上了,因为是太后懿旨,所以两位格格连初选复选都免了。” “竟是惊动了太后?”觉罗氏微微攥紧了帕子:“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了,这董佳府,哼!卖女求荣的下贱货!” 觉罗氏这会儿气闷的紧,董佳府怕是用心谋算的,也不知给太后身边的嬷嬷使了多少银子,只可惜她的女儿,如今被人当成了陪衬。 怕那日董佳福晋热情的要给若娴求个平安符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董佳府好深的谋算,只当扯了你进去,她们府里的格格便不打眼了。”觉罗氏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被董佳福晋说动了,将若娴的生辰八字给了她! 若娴微微蹙眉,上辈子是若娴与她,如今没了沈佳格格,这是换成了董佳格格?这么说,上辈子,她的名帖也是这般进的内务府不成? 若娴牵起一抹苦笑来,似乎还真有寺庙上香这回事儿,且她还是跟了去的,那会儿只当阿玛额娘宠爱她,没想到,却是将她当成了诱饵…… “老爷回来了没有?”觉罗氏没想着是太后懿旨,如今却是难办了,说不得…… 春芝道:“老爷先往户部去了,让福晋别急,老爷先去问问户部的意思,看看怎么着才好。” “是该这样,户部总比内务府好说话些。”觉罗氏勉强压住心慌,又连声道:“老大回来了没有?” “按着往日的时辰,大爷也该回来了,今个儿这会儿不见人,怕是听说了小格格的事儿,出去奔走了,连着二爷,三爷也没回来,四爷刚也出门去了。” 冬莲给觉罗氏换了一盏安神茶,温声回道:“福晋别慌,老爷和少爷们不会眼瞅着小格格被选上的。” 冬莲说完这话,偷瞄了眼蹙眉不语的若娴,心里头打鼓,小格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希望选不上。 这么想的不止冬莲一个,此刻在外头酒楼雅间里头的老四扔了个油炸花生米到嘴里,笑哈哈道:“大哥,你也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说不得若娴这会儿得了消息,高兴的在园子里跳百索呢。” “二哥,三哥,你们说,是不是?”老四挑眉看向双生子富昌,富存。 老实些的富存皱眉,看向老大星辉道:“大哥,要不咱们回去问问若娴?” “这怎么说的?若娴这么小,能懂得个什么?怕听说要被选进宫里去,就吓得哭鼻子了,她何曾一个人出门过?” 大爷星辉听得这几句,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武格一眼道:“老四,你别胡闹,若娴哪里舍得阿玛,额娘和咱们?” 武格笑眯眯的喝了口酒,冲着老大眨了眨眼:“大哥怕不知道,上回若娴可是盯着四阿哥走不动道,连四阿哥跟前的太监都惊动了,要不是我们扯着她走,怕她能一直目送四阿哥回宫去,那望眼欲穿的,啧啧……” “有这等事儿?”大爷星辉怒目而视:“莫不是就上回你们三个带她出来买蜀锦那回?你们胆子这样大,若娴才多大,就教她这个,看我回去与额娘说,不打断你们的腿!” 一直喝闷酒的富昌说道:“大哥,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们教的,小妹事后还打听了好多回,额娘也知道这事儿,只不让我们跟阿玛说。” 星辉一怒撂了竹著,“啪”的一声,酒盅里的酒都溅出来了:“定是哪个多舌的奴才在若娴跟前说了些什么,若娴从来乖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等我回去,将她身边的奴才都打发了!” 老四武格哈哈一笑:“那大哥不如先打自己一巴掌,小妹一直羡慕的便是大哥与大嫂的情深意笃,若说是谁带坏了她,大哥与大嫂便是头一个。” 星辉坐下来生闷气,竹著都要折断了。 老二富昌道:“如今麻烦在,就怕小妹被定给其他人。” “可不止。”武格挑眉道:“听说太子那边这回也要进人,太子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了,再进去,最多也就是庶福晋了。” 武格说完,扫向三人:“小妹那性子,若指给四阿哥还好,若是别人,怕能一头跳了井。”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小妹福泽深厚着呢!”老三富存狠拍了武格一下。 武格笑而不语,四个人却同时沉默了下来,若娴软糯,可真在意什么人什么事儿,那也是个执拗的,老四说的,不是不可能。 老二富昌打破沉默道:“那你们说现在怎么着?咱们怎么能保证,小妹就指给四阿哥,还是做嫡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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