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了亥时,早已侯了一天的秦徽叹了口气,直了一天没放松的脊梁骨往后一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心里只盼着秦淮出的法子能有用。

大皇女送的那条线索固然觉得可信,然而空口无凭,也要用个法子来证实才好。可秦徽不可能一听十三庭就上断肠崖,秦淮便想了一个法子:不是说十三庭是个什么江湖组织,在培养杀手和刺客这方面颇有造诣么,她便派人到十三庭买了个任务:重金取秦徽之命,若事成,财命两交,不成,便一分钱也得不到。

然而这事自伊始之初就已经被规定好了中途走向和最后的结果——十三庭派来的人不仅不能“成功”干掉秦徽,还会被反吃一刀,生擒入私牢,是为“请君入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出戏能不能唱到最后,一半靠谋略,一半还要靠运气——若所擒之人恰好是个高层,那知道的事必定比寻常门徒要多许多,指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来,若来的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门徒,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另寻他法。当然并不排除没能生擒的可能。

秦徽这些天脸上笼罩的愁云惨雾就没下去过,以前她一直觉得这是秦岫的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些人打上交道。

秦淮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也来了秦府,因着不用上朝,也掺和不了什么国家大事,她平日里空闲的时间还挺多,除了读书练剑琴棋书画,时不时也研究些旁的东西,虽涉及面多而不精,但好像没什么东西是她不会的。比如今天,她就带了自己调制的香料过来,一言不发地就用上了。

待那镂空的雕花香炉里冒出丝丝缕缕袅袅而散的白烟,秦徽躁动不安的心神竟如同被一只大手安抚过似的冷静下来,不由问了一句:“堂姐点的是什么香?”

秦淮道:“清心香。”

她说完笑了笑,“我见你这些天脸色不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拿这个香给你定定神。”

秦徽为她的细致入微吃了一惊,随后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没由来地感到一种呼之欲出的沉闷。

她不由自主按了按心口,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秦淮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递过去,瞥了一眼秦徽的神色,目中露出些似是而非的笑意来。

她和这人接触数年,不得不承认秦徽的确有才,也比她姐姐更知道什么是变通,身为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贵,为人处世虽说没有多长袖善舞,却也不会轻易将人得罪。

这样一个品貌俱佳的人本该是完美无缺的,可相比之下,她总觉得秦徽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秦淮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个方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呷了一口茶,无厘头地想:“还是长渊比较合适。”

转而又想起谢暲白日来时的嘴脸,心中一声嗤笑,暗道:“蠢货。”

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府中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触即发,躁动从强烈逐渐平息下来,全程快地让人来不及反应,没一会儿,一个家仆颠颠地跑来,给她二人报信:“家主,抓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秦徽吩咐道:“带下去,关入私牢。”

家仆领命下去了,秦淮扣上茶碗的盖子,往桌上轻轻一放,打量了一下秦徽的神色,问道:“不是说迫在眉睫么?不去看看?”

秦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间那股在清心香下蠢蠢欲动的不安,撑着桌角起了身,刚走到门口,一旁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毛毛躁躁地将她拦了下来,脱口叫了一声:“二姐!”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眉目俊秀,长了极雅致的一张脸,语气也是欢欣鼓舞的,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被甩在身后的侍从紧跟着就气喘吁吁地上来了:“哎呦我的小公子,您慢点儿!”

秦徽正在走神,被他这么横冲直撞地叫了一声,脑子顿时清醒了。

见了少年,她暂时把那股令人心悸的不安和将要去做的事放在了一边,强行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疲惫,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来:“是阿衍啊,怎么了?”

秦衍脸上的笑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言之隐似的小声嘟囔了几句,一边嘟囔一边偷偷去看秦徽的脸色,奈何秦徽的精神松松垮垮的,也不知是不是清心香带有安神之效的缘故,实在没精力去分辨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好对他身后的侍从投去一个带着询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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